6、攻三出场

“我一直不怕你呀。”

比起害怕,易安对陆颂檀更多是敬畏。

两人从小时候一起居住过一段时间后就分开了,之后每次见面,要不然易安在生病,要不然就是陆颂檀又取得了新成就,家里需要庆祝。

他沾陆家的光能叫他一声哥哥,实际上对于这个话少,被俸入神坛的大少爷,他哪里敢染指。

“说谎。”陆颂檀这么说着,却没有退开。

在清醒状态下,两人第一次隔这么近。

易安觉得陆颂檀是想抱自己的,在母亲葬礼这天卸下情绪想要找个人拥抱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他现在受委屈了都会撒娇要莫和仙抱。

而陆颂檀这种脾气秉性,大概永远也说不出要抱这种示弱的话,所以只能趁他睡着的时候再抱。

真想只有一个——陆颂檀今天心情低落,需要人安慰。

他在陆颂檀坐直的时候飞快地抱了一下陆颂檀,学着莫和仙拍自己一样在他背后拍拍:“我都懂的,哥哥。”

再冷淡的人身上也是暖和的,陆颂檀只是愣了一瞬,掌握主动权,手上的力度收紧了几分。

易安本来靠在他肩头的位置,现在接近脖子。

他以前见到陆颂檀就跑,鲜少有离他这么近的时候,发现他的脖子后面竟然长了一颗小痣。

此时的动作在易安看来就是僭越了,他自己也不自在,快速拉开距离下车:“外婆说等我们吃饭了,快走吧。车里好热。”

陆颂檀还没从刚才的拥抱中反应过来,转头看向窗外落荒而逃的人。

大门开着,屋内的暖光透出来,易安小跑进光里,回头看了一眼。

车子里的人没有发话,司机也不知道今天这两位爷唱的是哪出戏,询问:“陆总,今天还要去别的地方吗?”

“不去。”陆颂檀整理微皱的衣服,抬脚下车。

莫和仙在家里的时候,别墅就会格外热闹,通常陆权和老爷子都会回来,今天的饭桌上不见老爷子,莫和仙坐在主位,两旁一左一右留了两个位置。

她本人正拉着陆漾的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陆漾微微低着头,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易安甚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几分心虚。

离得近了,他才听清楚声音。

“在学校不习惯了要跟我说,我可不相信这个伤口是你自己摔的。”

陆漾指关节上的伤口是昨天留下来的,本来只是一点伤口,但是没有经过良好的处理,此刻变得更红了,当然易安也有理由怀疑是陆漾今天在学校里面和瞿季同又干了一架。

“小少爷回来了,洗手吃饭吧。”李婶从厨房出来上菜,“大少爷的还是照例送到房间?”

前一句话是和易安说的后一句话是和陆权说的。

八年夫妻,十七年生离死别,就像陆颂檀说的,陆权或许连他母亲的脸都忘记了,人性薄凉是他从小就懂又不屑于懂的道理。

母亲去世,凶手逃逸,父亲已然放弃寻找凶手,只剩下陆颂檀一个人在苦苦挣扎,父子俩心里彼此都憋了一口气,谁都不稀罕让谁,通常在这一天是互不理睬的。

每到这天,家里都噤若寒蝉,李婶平时说话没个顾及,今天却暗戳戳看眼色。

陆权到底还是心疼儿子:“把山药炖排骨热好,等他回来吃。”

李婶应了,往厨房走。

易安向门口看了一眼,果然见陆颂檀走了进来。

陆权的表情由刚刚的平和改为严肃:“这么多人等着你吃饭吗?你从小学的餐桌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饭桌上面不说教。”莫和仙温和地说,“这是陆家的另外一个规矩。”

陆权吃瘪,不再说话了。

陆颂檀叫了奶奶,去洗手间洗手,出来之后没坐陆权给他留的位置,反而坐到了易安旁边。

无声的反抗,又差点把陆权气得吹胡子瞪眼,一顿饭吃下来父子俩谁都没搭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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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了几天假,但是易安只在家里待了一天半,书里还有太多情节他不清楚,连穿书受什么时候来都不清楚,只能抓紧一切机会和大家保持良好关系,之后少遭罪。

午休前的学校热闹非凡,到处可见打闹的人,还有人专门挑这个时间倒垃圾,躲午休去打篮球。

红彤彤的垃圾桶在五班门口排成排,另外路过的人也在伸长脖子往五班里面看,像落枕的鸭子,隐约还能听到有人提陆漾的名字。

易安捏紧书包往人堆里钻,心说这俩祖宗应该不会在班里打架吧。

连虞新立都没挤进中心圈,在外围打转,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看到易安,他也没有意外,把易安拉过去:“快看大戏。”

乌泱泱的人群,脑袋挨着脑袋,易安的座位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卯足了劲垫脚也没看见当事人。

虞新立转头,伸手把易安往凳子上一提:“见着了吗?”

见是见着了,就是这个姿势有点丢脸。

现在不仅两个当事人朝他看过来了,连吃瓜群众们也齐齐把头转了过来,跟什么恐怖电影画面一样。

易安诚惶诚恐:“你们继续,继续。”

他们竟真的把头转了回去,只剩陆漾还在盯着他看,眼里的不满快要溢出来。

易安转移视线,看向站在陆漾前面的人。

虽然他并不知道什么前因后果,但是看那女孩低着头,巧笑倩兮的样子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兄弟相认的场面。

等他再仔细一看那女孩的脸,脚底一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好不容易稳住了,立刻去问虞新立:“那个同学是瞿季同的前女友吧?”

在缠上易安之前,瞿季同除了是学校有名的二世祖,还是实打实的“情场高手”,不知道残害了多少国家的花朵。

不过他和这些花朵一般只保持一段时间的关系就会另觅新欢,在情场上活跃得不像个高中生。

虞新立脸上带着吃瓜的笑:“所以我说这是大戏。”

只有易安觉得这是大劫。

“瞿季同还没来吧?”易安紧张地望向门口。

虞新立也看了看:“中午就出去了。”

中午休息铃声响起,那女孩从后门出去了,留下一群吃瓜群众。

纪检部的同学过来巡查,人群一哄而散,陆漾坐回原位。

易安没转过去看他,找虞新立借了块镜子,观察他的情况。

按理说陆漾不该和那女孩认识,所以有可能是一见钟情什么的。

几分钟之后,陆漾不知道从课桌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揣着出去了。

易安思索片刻,毫不犹豫地跟上他。

没有阳光的日子,学校显得压抑,易安悄声跟在他身后,穿过走廊和操场。

他是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没做过出格的事情,生活简单得用一张白纸都可以写完,对于不良少年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一群小混混挤在厕所里抽烟。

陆漾不一样,陆漾在体育器材室后的栏杆旁抽烟。

据说这里是学校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易安还没有来过。

陆漾熟练地单手夹烟,抽烟时烟底那点红色加深随后又恢复正常,白色烟雾喷出来,模糊他的脸,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后期会成为第二个陆颂檀。

“你还要看多久?”陆漾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来。

易安跟个被抓包的犯人一样,小心从躲避处挪出来:“好巧。”

“不巧。”陆漾灭了烟,扔进垃圾桶,“我要出去了,别跟着我。”

逃学,不良行为再添一笔。

易安也上前:“你不会是去找瞿季同打架吧?”

“我这么闲?”陆漾攀上围栏,借着碎石子的力踩到栏杆上的支撑点,只差一步就能出去。

易安也不知道是怎的,也学着他的样子踩上去了,不过不熟练,动作显得有些滑稽,也不知道第二步该往哪里踏,情急之下抓住了陆漾的裤脚。

踩过的碎石子滑下去,滚落在路边,陆漾也被扯得挂在了原地。

如果这么摔下去,易安觉得自己可能又得请两天假。

“你是不是有病?”陆漾低着头,显然不想搭理他。

易安腿都在发抖:“我不知道怎么下去,你先别动。”

午休期间,校园格外安静,偶尔有人走路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明显。

那声音越来越近,陆漾叹了口气,微微弯腰,把手递给易安:“拉我的手借力踩到栏杆上,我先过去。”

巡查的同学走进巷子里,探头看,走在前面的那一个跟后一个汇报:“会长,没看见有人。”

被称为会长的人穿蓝白校服,头发比寻常同学长一点,戴着眼镜,单眼皮,睫毛又卷又长,格外白,血管在阳光下都能看得清晰。

他太瘦了,指节过于分明,握着笔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已经出去了,下午再来看看吧。”

第一次翻墙,第一次逃学,对于易安来说简直是劫后余生。

他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狂跳,瘫坐在地上,半天没找回自己身体的支配权。

粗石砾提醒他腿的存在,他扒拉着陆漾站起来,呼了一声:“有点刺激哈。”

“所以你来学校上学,其实是为了逃课?”陆漾拉回自己的衣服,甩开易安的手,“那还是挺费周折的。”

这里四周都是建筑废料,像是什么工地施工的地方,易安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紧跟在陆漾身边:“我是怕你出来和瞿季同打架,我替外婆监督你。”

陆漾猛地停住了:“所以你和瞿季同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没关系啊。”易安跟得吃紧,“我跟你有关系,他背后玩阴的坑了很多人,还是少跟他打交道为妙。”

“你不也没跟他闹掰?”陆漾继续走,从善如流地绕过一个满是垃圾的塑料大坑。

“能说两句软话解决的事情,不用正面冲突多好。”

陆漾突然拉了一下易安,眼神示意刚刚绕过的大坑:“你知道施工队为什么突然停工吗?”

易安摇头,听着他继续说:“听说是从那个洞里挖出来些东西,零零碎碎的人骨头,拼了好几个人出来,还有一个头没找到。”

易安的脸发白,不想看那个洞还是忍不住去看,觉得工地上的风都冷了几分,想离他近一点。

陆漾却拉开了距离,加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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