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杀光进入遗迹的皓北宗弟子。”
郑苏素语出惊人，倪元还以为听错。待到郑苏素转过身来再重复时，才确认这话是出自她口。
不仅倪元，玉娇儿也是神色惊疑。
郑苏素看见两人表情，轻轻一笑，似是早有预料，对着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坐回了长凳之上。
稍作停顿，玉娇儿率先迈步，坐于郑苏素对面。倪元虽不放心，也还是跟了过去。
“其实，我不是郑苏素。”
面前女子再出一句，不理会倪元两人，眼神些许飘忽，陷入回忆:
“郑苏素是我姐姐，我真名叫郑苏锦，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姐妹。
我郑家本只是北仓域一户极为普通的商贾小贩，经营些小生意，基于祖训，也未曾有过成为豪强，称霸一方的宏愿。
十年前，一位皓北宗仙师，也就是我现在的师尊——祥云，偶然游历发现了我们姐妹，硬要收之为徒。能被如此高人看中，父母自是欣喜异常，想都未想便磕头同意，以为我俩自此之后不用再受生活之苦，伤病之痛。
于是，我和姐姐年仅十岁，便被双双带入皓北宗跟着祥云师尊修行。
皓北宗是北仓第一大宗门，祥云师尊当时又是一堂之主，我俩地位可想而知，所见所闻所得跟此前有了云泥之别。加之师尊亲授功法，实力飞速提升，内心自是兴奋无比，以为当真遇上了神仙。”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将近五年，五年里，我和姐姐实力大有进步，双双迈入化神境。师尊以我俩天赋出众为由，私下里传了一套功法，名为灵引双生功。
这功法也的确神奇，能大幅增加体内灵力存量，并且修炼越久，上限越高。我俩如获至宝，拼命修行，不过两年时间，又双双突破合神境。
姐姐修行速度一向快与我，两年前，她闭关准备冲击涅槃境，但不幸失败，身受重伤。出关后我俩匆匆一见，师尊便带走了她。后来……”
郑苏素说到这里，平静的神色开始出现明显波动。
“后来，师尊便传来消息，姐姐伤势过重，已是不在。我当然不信，吵着闹着要见她最后一面，但师尊不肯，说是救治失败，灵体神魂已散。
可我清楚，姐姐出关时，纵然伤势颇重，也绝不至于到无法救治的地步，更不可能尸骨无存。抱着怀疑的态度，半月后，趁师尊再度修炼之际，我溜进了他的洞府。在那里，我再次见到了姐姐。
她被绑在一处诡异的祭坛上，全身灵力早已被抽干，双眼空洞绝望，全身伤痕无数，跟半月前的她，判若两人。她看见我的第一眼，便是撕心裂肺地吼叫，想让我逃走。
只是，已经来不及，师尊发现了我。他当着我的面，一掌劈死了濒死的姐姐。并且亲口告诉我，我们俩只不过是她修炼的炉鼎而已，姐姐突破失败，没了进步的可能，便被先用来献祭。而我，还有更进一步的希望，所以暂时安全。”
咔咔咔！
随着郑苏素的诉说，他手掌下的桌面，寸寸开裂，连同一起的，还有脚下的地板，都是受了她剧烈情绪的影响。她一身气息似乎随时都能爆发，衣衫猎猎作响，无风自动。
玉娇儿听到此处，眼神也已不平，重重一掌拍在桌面，桌子应声破碎。粗重地喘了几口气，看着郑苏素的眼神已经柔和:“你不打算逃离皓北宗吗？”
“逃离，为何要逃离！”
郑苏素声音陡然抬高，怒目圆瞪:“我要让皓北宗付出代价，我要亲手宰了祥云，只有这样才能告慰姐姐的在天之灵”
嘶吼的同时，伸出左手，将衣袖撩起，对着两人露出洁白的手臂。
手肘上，三道纯黑斜杠印刻在皮肤上。
“这是他种下的印记，能随时找到我杀了我，同时也能杀了我父母。”
郑苏素不再继续说下去。倪元轻叹一声，眼神中的警惕也淡了许多。没想到，面前的女子所历如此凄惨。
许久，气氛稍显缓和，倪元开口:
“苏……苏锦姑娘，单凭我两人可灭不了遗迹内的皓北宗弟子，再者，此事关系甚大，各派之间关系本就微妙，只怕是……无能为力。”
郑苏素听到倪元所言，摇摇头:“你俩放心，人是我杀，你们只需将其引入我的圈套便好。这样想必不会影响你们各派关系。
另外，我既然是代替姐姐活了下来，以后还是叫我苏素吧。”
倪元还在犹豫，若是真如她所言，也未尝不可，皓北宗那些人本就是死对头，全部做掉也少了一个麻烦。然而单凭郑苏素一面之词，就要做如此冒险的举动，是得不偿失的。
“二位放心，郑苏素既是有求，酬劳自不会少，此次赠与二位遗迹地图，并邀二位来此，也是想先付一份好处。”
郑苏素何等聪明的人，自是明白倪元的心思，神态已经恢复正常。
见话题终于转回，玉娇儿再度开口:“郑姑娘，不知此地有何机缘。”
“此处机缘，还得请二位同看一场宴席才可。”
郑苏素还是未明说，转而站到了二楼栏杆处:“两位请到此处观看。”
倪元和玉娇儿虽不明所以，也未拒绝，站到了郑苏素旁边。郑苏素手一翻，一张符箓出现，升空变大，散发着淡淡的灵光，将三人护在其中。
“稍后，无论看见什么，还请二位勿要惊慌。”
再度叮嘱一句，不再说话。
倪元和玉娇儿眼神交换，耐心等着。
一转眼，一炷香时间已过，随着塔外的血月与塔内的白光彻底混合后，变化传来。远远地，响起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似是有大队人马向着宝塔而来。
倪元和玉娇儿立刻精神起来，眼神紧盯着一层入口，不过数十个呼吸，终于看见了这脚步声的来源。
视野中，竟是一个一个穿着古朴制服的人影，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血月照耀之下，散发着渗人的寒光，如同恶鬼。
人影继续前行，待第一个人影迈步跨入酒楼一层时，倪元双眼陡然瞪大，这些一队一队的东西，哪里是人。
全身上下，手脚躯干，五官口鼻，全部都是由一团一团黑雾汇聚而成，外围撑着一件甲胄制服。全身黑雾四溢，跳脱不已，掀起阵阵阴风。制服表面光芒流转，时不时将想要逃走的黑雾套回。倪元只是站在二楼看着，就已感觉渗人。
“这些黑雾都是由人的邪念所化，全部是八绝门存在时，门内弟子及长老的产物，被封印在这双月秘境中，以法袍困之，只在血月时分出现。”郑苏素同时对着两人传音。
倪元未有动作，继续盯着陆续跨入店内的黑影。这些‘人’很有秩序，一入阁楼，就好似有人统一指挥一般，径直对着各自桌椅而去，围坐成一圈，待所有黑影全部跨入店内时，一层已坐满，二层也占了大半。
一时间，颇有点人满为患的感觉。
最后一人刚坐下，一楼楼梯处的柜子旁，一道白影凭空凝聚。随后就如同酒楼店小二一般，招呼着众多黑影，一桌送去一个酒壶。
看到这里，倪元纳闷，难道说这些由邪念所化的黑雾还要喝酒？
下方，黑影的动作给出了答案。
所有桌子都摆上酒壶后，法袍表面符光流动，在其作用下，黑影上半身前倾，法袍驱动着黑雾靠近酒坛，用力一吸，酒坛口盖着的红布立刻被掀飞。顺着坛口看去，坛内全部是纯净的白雾，如同装满的水四下荡漾。
刹那间，整个阁楼沸腾。
围坐在一起的黑影见到这白雾的瞬间，周身张牙舞爪，四处飘飞，就像是看见了克星，想要逃离。却在法袍压制下，动弹不得。
法袍衣袖挥动变长，将空荡荡的袖口飘向酒坛，开始缓缓吸收酒坛内的白雾。肉眼所见，随着白雾融入法袍，表面浮动的符文更加耀眼，被困在其内的黑雾在声声尖叫中渐渐安静下来。
听着黑雾尖叫，倪元似乎受了影响，莫名的内心一阵躁动，斜了一眼玉娇儿，她眼神中也是有星星点点的戾气。伸手握住手边的柔荑，感受着手心的温润，心中的那份狂躁这才渐渐淡下去。
时间持续流逝，一炷香后，坛中的白雾全部被吸收殆尽，法袍符光散去，围坐在一起的黑影变得沉寂了许多，又变为原本的模样，一个接一个慢慢离开了阁楼。
许久，四周一片平静，郑苏素手一挥，撤掉了罩住三人的符箓。
“郑姑娘，不知这是？”
玉娇儿率先开口询问。
“想必二位刚才也见了，这黑影阴邪无比，驱之不散，能很容易影响人的心性，唯有法袍能暂时压制。”郑苏素轻声开口:“我想请二位助我，收服这些东西。”
“你想要以法袍内的黑雾来对付皓北宗弟子？”倪元一眼看出郑苏素心中所想。
郑苏素一笑，点点头:“正是，有了这东西，我不但能杀光他们，还可安然无恙返回宗门。”
“还可利用它灭杀掉宗门其他弟子。”倪元再度接话。
“没错。”郑苏素点头。
“不行，这东西太过阴邪，一旦带出遗迹，只怕是后患无穷。”玉娇儿开口反对:“郑姑娘，你想要造气化形术，我可以帮你寻找，但你要带这黑雾出这遗迹，恕我不能答应。况且，这东西诡异无比，我俩也不知如何收服。”
“娇儿姑娘果然心思善良，不过这东西，不单单只有这用处。
你们若是想要上到这阁楼第三层，也需借助那些法袍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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