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到底还是避不开吗?”
透过面前的水镜,准提看着燃灯如此窘迫,却是忍不住摇头叹息了起来。
先前燃灯面对玉鼎逼问,主要就是玉鼎想要从他这边获取通往灵台方寸深的方法和确切位置。
准提当时看着就知道燃灯是顶不住玉鼎压力的,所以才会直接传音给燃灯,让他不必顾忌,并且将确切的位置隔空传给了燃灯。
如果他当时没有表态,玉鼎也不会轻易放过燃灯,回头闹了一场,燃灯或许又会因此而受伤,与其到那种地步,倒不如他一开始就选择退让,这样至少还能保住燃灯。
而获得了想要的讯息,玉鼎自然没有必要继续难为燃灯,当即就离开了大雪山灵鹫洞。
可是准提知道,这不过是一波暂停一波又起。
眼下燃灯的燃眉之急是被解除了,但作为代价,玉鼎接下来估计就得上门来找他了。
准提一点也不意外玉鼎能够算到自己在背后的安排,毕竟玉鼎如今除了执念未除之外,他这修为在洪荒之中已经可以说是圣人之下的那一批顶尖存在了。
更何况,他这一次算计玄门,本来也没有特意去遮掩天机,就算处于天地量劫之中,只要有心去探查的话,想要发现也不是什么难事。
……
……
就在准提纠结的同时,玉鼎也通过燃灯给出的办法,开始开辟起通往方寸山的空间通道。
其实,早在玉鼎过来逼问燃灯之前,他自己就有在西方附近寻找过灵台方寸山,但是结果却并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当时玉鼎心中便有了疑惑。
再怎么说,准提也是圣人之尊,哪怕是偷偷摸摸溜到东土来,对方停留的地方即便是一座无名荒山也会在圣人伟力的作用下被规则改造成一座“洞天福地”。
既然是洞天福地,那么只要玉鼎有心去留意,自然不可能找不到!
可结果就是他遍寻不获,这一下子就让玉鼎怀疑起准提或许早已经做出了相应的防范措施,比如说设下禁制,以防止他人误入其中,或是有意窥探等等。
思来想去,玉鼎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直接找西方之人逼问。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重新出道的燃灯再度进入了玉鼎的视线之中。
事实证明,燃灯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从燃灯这边得到进入方寸山的方法之后,玉鼎也明白自己为什么先前一直找不到了。
因为准提是将那方寸山纳于灵台之中,因此灵台方寸山虽说是一座洞天福地,可所在的位置却根本不在洪荒之内,若以寻常之法去寻找,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关于准提所使用的这种法门,玉鼎先前也有所耳闻,知道极为特殊,何况准提还是以圣人境界所施展出来,那就更不是寻常可比了!
西方本就有“须弥纳芥子”之说,准提所使用的神通便是以相近的理念,在自己的灵台世界内以一点心念演化一方乾坤,因此这方寸山确实是在“方寸”之间。
而想要进入其中,难也是不难,只要在特定的地点,进入定境之中,然后将一缕念头寄托于太虚之上,再配合西方教的咒文,就可以引来准提的法力接引,从而顺利进入其中。
“成了!”玉鼎在一处无名雪山上盘膝坐定,此时忽然感受到冥冥之中传来一股与燃灯十分相近的法力,于是便知道那应该就是准提的力量。
没有任何犹豫,玉鼎直接将自己的一道神念分了出去,然后顺着那股牵引快速穿过虚空。
片刻之后,玉鼎的化身便来到了那位于空无之间的灵台方寸山。
玉鼎抬眼望去,只见整座灵山云雾缭绕,仙气充盈,于是毫不迟疑,直接抬步向着位于山顶的小道观走去。
这一路上,玉鼎看到有不少人或是冥想打坐,或是参禅悟道,修行的法门虽说大多都是玄门炼气之法,但是也有不少人身上有着西方的“舍利金身”影子。
“看来,这位圣人当真是想走佛道并重的路子?”
玉鼎将这一路所见所闻看在心中,此时也是不由泛起了嘀咕。
他这一次打算来找准提,并不是临时起意。
准提偷偷摸摸跑到东方来度人这件事情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以往三清之所以不想理会,一则是因为三教正处于封神之中,本来自家的事情就已经有够忙了,同时也是因为上一次大战结束之后,准提消停了好一阵子。
既然对方老实下来,三清也没有必要再去找麻烦。
可这一次不一样,随着燃灯开始在外走动,玉鼎就知道这背后一定是有着准提授意。
这一次他过来,并不是要和准提硬碰硬,而是想了另一个办法。
既然准提非要想尽办法混过来,那他就索性把对方给堵住好了!
只要准提不能离开,而他的所有命令也不能传递出去,那准提就等同于白来了!
玉鼎很清楚,西方二圣并不想和三清真正撕破脸,凭借这一点,他也有信心可以绊住准提。
正思量间,玉鼎忽然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于是瞬间明白那就是准提的视线,此时转头就向着虚空微微一笑,随即一步跨出,原本还在山脚下的他就出现在了山顶之上。
“多年未见,圣人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此番贸然造访,多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玉鼎刚一来到山顶,就看见了端坐在一棵老松树下的准提,于是脸上笑容不改,直接冲着对方打了个稽首。
玉鼎言语间虽然颇为谦逊有礼,亦不曾有失礼之处,但面对准提,自然也不能指望玉鼎能恭敬到哪里去,此时只能说是不失礼罢了。
准提听着玉鼎的话,两道寿眉微微一动,随即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玉鼎,就笑了起来,“呵呵,贫道与玉鼎真人一别多年,原本还以为你距离那一步已经不远了,可如今看来,似乎还要再熬上一段日子啊!”
这话就是在明着嘲讽玉鼎距离混元圣果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同时也算是对于玉鼎先前那番话的回击。
“呵呵,我资质愚钝,也是蒙师尊不弃,方能有今日成就。至于混元圣果,那并非是贫道如今所能窥探的,与其好高骛远,倒不如顺其自然,如此方合大道之玄妙。”
玉鼎倒是一点也不生气,微笑着就把话重新推了回去。
准提眼睛一眯,“好一个顺其自然,你既如此说,那为何不好生体悟柔顺无为之道,非要入这红尘恶海?”
“那自然是因为职责所在,所以不得不来。”
玉鼎也不用准提来招呼自己,这会儿直接就在对方面前坐了下来,“诚如圣人所言,你我一别经年,我对于圣人的西方妙法也是颇为好奇,还请圣人解惑!”
“你是想与我论道?”准提听了玉鼎这话也是一愣,他知道玉鼎来者不善,甚至还做好了对方会直接兴师问罪的准备。
可是玉鼎到来之后的反应和准提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不仅没有兴师问罪,甚至只字不提自己在东方的种种布置与行动,就好似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这让准提在诧异之余,心中也是陡然提起了一股防备。
事若反常必有妖,如今的玉鼎在准提看来,就显得非常反常!
毕竟他们俩上一次交锋,准提可是亲眼看着玉鼎用鸿蒙量天尺把燃灯给打的支离破碎,当时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要不是准提随后及时出手保全了燃灯的神魂,只怕他们西方教如今就要少一位尊者了啊!
“还请圣人不吝赐教。”玉鼎笑容不改,又重复了一句自己的意思。
听了他这话,准提终于确定玉鼎是真的想和自己“论道”,当即便气极反笑道:“你既然有如此心性,也罢,那贫道就随了你的意吧!”
对于玉鼎所打的主意,准提开始虽然不明白,可话说到这份上,他心里也是门清了。
说什么论道和请教,其实无非就是想把他堵在这里,让他出不去!
这也是准提的愤怒来源。
玉鼎确实是出身不凡背后,还有三个圣人作为靠山,但即便如此,也架不住玉鼎到底不是圣人啊!
面对自己,玉鼎看似谦逊,实则极为放肆,那根本就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嘛!
若是换做平时,准提根本不会笑眯眯和玉鼎说话,甚至在揣摩明白这一点之后,七宝妙树就直接招呼过去了。
可如今不行啊,虽然三清应该都在忙着操持封神之事,但准提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动了玉鼎,估计接下来那盘古幡、太极图和诛仙四剑就得冲他飞过来了。
一想到这里,准提憋住自己的脾气,默默在心中念了几句清心咒,随即又恢复了以往的从容不迫,就对着玉鼎问道:“不知玉鼎小道友有什么问题想和贫道讨论呢?”
“贫道不才,素闻西方以‘觉’为修行之要,以出世为念,以跳出三界为目标,敢问圣人这‘觉’之一字,可做何解?”玉鼎笑着抛出了一个问题。
准提则说道:“所谓‘觉’,便是指觉悟,人生一世,好似浮生大梦,众生不明所以,时常随波逐流,辗转于梦幻之间,却不知一梦终须醒,便如梦幻泡影,一触即消,而后随业转生,流转于六道之内,因果牵连,业力纠缠生生世世,至此烦恼妄想、生死忧患接踵而至,无有消停之日,唯有觉悟,方是出世之正道啊!”
一说起这西方教的教理教义,准提一下子就来了兴致,此时不仅仅声音高昂有力,甚至还有无数虚幻的飞天仙女在他背后出现,演化出种种祥瑞,一时间,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声势极为浩大。
玉鼎明白准提这是故意为之,此时凝神思量了一会儿,却是道:“若如圣人所言,唯有觉悟方是跳出这一场浮生大梦的正道,那世人便只有自修,方能自得,却不知贫道说的对,还是不对?”
“自然如此。”准提点了点头,世人修行,皆是发心求教,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老师会上赶着去求学生来学的,这个道理自古至今皆是如此。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么圣人就不该踏足东土,而是该由世人自发前往西方求教解脱之法方是正理啊!”
玉鼎顺着准提的话往下说了一句,结果就看见对方瞬间变了脸色,于是微微一笑,“我这一路走来,看见这方寸山上有不少修士,也曾掐算过他们的来历,其中大半应当都是东湖之人,或是因为各种因缘际会,得以聆听圣人箴言,但这也是因为圣人时常在外游走的缘故吧?”
“咳咳,贫道曾发菩提心,欲要普救世间之人,令他们皆能到达彼岸,离苦得乐。常享清静自在,这才会不远万里来到东土度化有缘,这一切皆是天数使然!”
准提听得出玉鼎是话里有话,那含沙射影之意更是不言而喻,此时硬是顶住了玉鼎的攻击,一番话也是说的极为冠冕堂皇。
“嗯嗯,确实如此。”玉鼎煞有其事地附和了一句,随即则话锋一转道:“圣人要慈悲度人,贫道无权过问,不过玄门自有玄门的清规戒律,我仙道弟子师承分明,却是不需旁人代劳,关于这一点,我想准提圣人应该也明白吧?”
玉鼎的话让准提心中一动,身为圣人,他心念一动,一瞬间可知过去、未来无数事,当下边立即明白玉鼎所指的就是燃灯暗中派遣度厄去蛊惑李靖的事情了。
这件事情也确实是在准提先前的盘算之中,不过如今被玉鼎点破,那着实是有些尴尬的。
准提这边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玉鼎,而玉鼎则是不给他找借口的机会,直接补了一句:“贫道为仙门弟子,护持道统也是天命职责所在,因此日后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圣人多多见谅!”
“你这话说的就有些……”准提明知玉鼎这意思就是说回头就要对度厄下手,嘴角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
刚想说话劝一劝玉鼎不要太绝,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准提忽然望向朝歌的方向,然后脸色铁青地看着玉鼎,大怒道:“天魔?好好好,好个玉鼎真人!你的手段真是狠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