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邀请诸位前来,不为别的,乃是有一桩为难之事让朕一直犹豫不决,因此便想听听看诸位的看法。”
凌霄殿内,昊天端坐九龙宝座之上,却是将自己此次的目的娓娓道来。
面对先前几乎是一同来到凌霄殿内的五位大帝,他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因为早在这几位进到凌霄殿之前,就已经有守在外面的太白金星现一步进来通传了。
昊天明白他们清楚自己此次召见的目的,
“不知陛下为何事发愁?”
身为平心娘娘的化身,后土皇地只是六御天帝之中的唯一女神。
此时面对昊天的话,她微微一笑,眼看众人都不说话,却是主动接过了话头。
后土愿意搭话,昊天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却故作无奈地叹息道:“哎,此事说来也属于朕的‘家丑’,想必诸位都还记得,早些年,云华凡心萌动,于是便不顾天规戒律,私下凡间,而后更是与凡人结亲,又生下了孩子!”
昊天在说这话的时候,表现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同时也在暗自观察着几位同僚。
只见太乙和南极这两位玄门大帝多表现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而一旁的勾陈兄弟二人一个眉头微皱,另一个则是若有所思,唯独后土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
“陛下说的可是云华长公主?”后土先是反问了一句,随后不等昊天回答,她又疑惑地说道:“若是云华长公主的话,吾若未记错,她不是已经被羁押在了桃山之下吗?为何又会令陛下烦忧?”
此言一出,昊天神色一僵,而后便给了站在自己一旁的太白金星一个眼神暗示。
太白金星心领神会,此时连忙说道:“后土皇有所不知,云华长公主虽被镇压在桃山之下,但其私配之凡人夫婿以及那些儿女尚在外逍遥,这些儿女之中,有一幼子,名为‘杨戬’,也不知从何处学来一身法术本领,却是已经修成仙体,不久之前大闹桃山,打死打伤了无数天兵神将,最后更是将云华仙子从中救出……”
早在这几位大帝过来之前,太白金星就已经得到了昊天的吩咐,回头说起话来要配合他。
如今得到昊天暗示,太白金星也无所顾忌,却是将杨戬先前的所作所为全都说了出来。
本来昊天就是要把这些天庭的高位知识人全都牵扯进来,自他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昊天就没想过还能保全自身颜面,自然不在乎让太白金星把这些实话说出来。
而在场的几位天帝听得太白金星之言,不由纷纷蹙眉。
其中像勾陈与紫微两位大帝更是暗暗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太乙、南极,他们可以说是在场六御之中资历最浅的,当初之所以能够上位,还是源于紫光夫人加入玄门所导致,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层缘故在其中,他们兄弟俩明面上是代表神道,实则却是与玄门更为亲近。
这会儿听到太白金星说杨戬不知从何修得一身玄术,他们便本能意识到昊天此举是在将矛头指向玄门,便立即看向了太乙二人。
与此同时,昊天也目光灼灼的盯着太乙,似乎是想看看他们会不会出头说些什么。
然而被众人注目着,太乙淡定自若,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一旁的南极也保持着沉默,如同没有听见太白金星方才说的话一样。
“所以说,如今云华长公主已经被他的儿子给救走了?”
眼看场面有些尴尬,后土开口打破沉默,同时好奇地看着昊天。
“先前确实是被救走了,好在太白金星反应神速,如今她们都已经被缉拿归案。”
面对询问,昊天缓缓点了点头,先是承认了杨戬大破桃山,随后便也直言不讳表示了云华等人已经被抓了回来。
紧接着,昊天干脆切入了此次会谈的正题,“这一次召集诸位前来,朕便是想请各位参详一下,云华之事究竟该何以处之。”
昊天这话一说完,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眼看昊天终于说出了目的,后土却是看了看左右,而后微笑不语。
勾陈兄弟俩时不时交头接耳,仿佛是在讨论这次事,不过具体在说什么也就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
南极维持着太乙先前的叮嘱,一副不为外物所扰的姿态,却是从头到尾都未曾开口。
不过一瞬间,大殿内的氛围再一次凝重起来。
“所以陛下这一次请本宫过来,是想着就此事出言献策?”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一位女神走进了凌霄殿内。
这女神身着锦绣凤袍,头戴一顶美翠凤冠,却是风姿卓越。
毫无疑问,这位女神自然就是负责掌管天下女仙的西王母!
“没错!”眼看着西王母也到了,昊天便说道:“云华所为牵扯甚广,兹事体大,因此朕也便只有请诸位一同过来了。”
昊天说着,目光环视一圈,看着那几位大帝都故意不开口,却是心中暗怒,于是说道:“只是不想诸位大多沉默,莫非也觉得此事棘手?”
“其实,在吾看来,此事并不难处理。”
都已经被昊天开口给怼了,几位大帝自然不能继续保持沉默。
只见后土与西王母对视一眼,随即笑着说:“云华仙子下凡,确实违背天道,此事无需再议,既然如今人已经被抓回来了,那就按天条处置便可,剩下大多都是凡人,不该被牵扯到仙神之事内,还是放他们回凡间为好。”
“后土皇此言大善!”
“是啊是啊!”
“确实该如此!”
后土话刚一说完,原本装聋作哑的几位就如同约定好了一样,却是齐齐开口赞颂。
这反应让昊天嘴角一抽,好容易才没有当众失态。
太白金星看着自家陛下如此煎熬,心中暗叹不已,连忙说道:“启禀各位大帝,除却云华长公主之外,另有一事令陛下烦忧,那便是早已修成仙体,身具法术的杨二郎!次子法力颇深,然其非仙非人,却又不知该当如何处置?”
“不错,杨戬本为仙凡混合之体,然而不知其以何种手段掌握了修炼之旨要,此番大闹桃山,也是犯下了不赦之罪,虽说情有可原,但朕身为天帝,理应大义灭亲,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通过方才那几次你来我往,昊天已经意识到这些人都在和自己打太极,眼看着太乙为首的玄门帝君完全没有要介入此事的意思,他便干脆直接把这件事情给定性,同时也是在介词看能不能激他们一下。
“且等一下!”
然而昊天的话才说完,最先开口的却并非是他预料之中的任何一人,而是本来与此事关系最浅的西王母。
只见西王母道:“那杨二郎虽说违背天规,但毕竟情有可原,陛下要公正严明,是应有之义,却也无需苛责一个孩子,他能踏上仙途,说明他本身就与道有缘,背后恐怕也有高人指点,此乃其机缘所致,因此在本宫看来,倒不如给他一个机会。”
“哦?”昊天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不知是何机会?”
西王母笑道:“便是‘封神’了!不如就陛下以‘封神’为试,倘若杨戬能够在封神中建功立业,积下一番功德,来日便可入天庭为神,这番功德亦可以赎前愆,如若不能,届时魂飞魄散,一切自当了结,陛下觉得呢?”
“西王母说的有理。”
后土抚掌而笑,却道:“此事缘由皆系于云华,一切因果自当由其承受,相较之下,他人多数无辜被卷入其中,依吾之见,若其不悔,便将其仙骨毁去,断绝仙根,如此方才算是公平公正啊!”
“理当如此。”勾陈大帝一阵沉吟,最终也带着弟弟投了赞成票。
眼看着众人如此,昊天心中虽有不满,却能感受到冥冥之中的“天意”已经形成。
这是众神共同决议,便意味着最终的结果,哪怕昊天不满意,但也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了。
毕竟他原本就是因为不想自己来担下“独断专行”之名,顺带想看看是否是玄门之人从中作梗,这才会故意设局相邀,事已至此,昊天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却是直接顺势而下,点头答允了众人之意。
……
……
“此次却是多谢两位大帝了。”
直到云华仙子与杨天佑连同杨蛟、杨婵被天兵天将带走打入凡间,最后出来的杨戬方才如梦初醒。
自从被抓到天庭关入天牢后,杨戬原本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千刀万剐的刑罚。
没想到仅仅只是被关了几天,然后这件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回过神来,他连忙向一旁的太乙与南极道了谢。
杨戬知道,他能够顺利从天牢出来,都是多亏了眼前这两位。
虽然杨戬并没有亲眼见证六御会谈的那一幕,也不知道这些天庭高层都谈了什么。
但经过太白金星先前的碾压式吊打之后,杨戬也算是深刻理解到了何为“天外有天”。
“不必客气了。”太乙看着眼前仿佛铅华洗净一般的少年,缓缓摇了摇头,“吾等虽然在天庭为神,但更是阐教弟子,你乃玉鼎大师兄的徒弟,自然也属于我等后辈,不过此次你却是不该谢吾等,因为在云华长公主一事上,吾与南极大帝并不曾如何出力。”
此言一出,杨戬心中陡然一惊。
他就说先前对于这两位有种莫名的亲近这两位,结果却没想到他们与自家老师同出一门!
意识到这一点,杨戬赶忙跪行大礼。
杨戬懂礼数,太乙自然乐于见成。
但对于并非自己的功劳,他们也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所以他这会儿先把杨戬扶了起来,随后便把凌霄殿内发生的事情同杨戬说了一遍。
“原来是后土娘娘……”听完太乙的话,杨戬恍然大悟,随后连忙说道:“那敢问太乙师叔,弟子是否要去朝拜敬谢后土娘娘?”
杨戬一向聪慧,方才太乙那一番话便让他明白,眼前这两位大帝并非是以天庭尊神的身份过来见他,所以杨戬再次开口便立即更换了称呼,却是不再以天庭尊位相称,而是执弟子之礼。
“呵呵,你既有心,想必后土娘娘自然能够感知,不过你眼下还有要事在身,却是不可在天庭多耽搁,况且你的身份究竟不适合在天庭行走,还是快些回山去见你师尊吧。”
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南极忽然开了口,他先是赞许了杨戬的态度,随即话锋一转,却是暗示杨戬早日离开天庭。
这一次天庭之所以对杨戬一家的事情采取“大事化小”的方式来解决,主要是因为昊天听从了他们几个建议,更是因为西王母隐约点出杨戬背后有玉鼎乃至整个阐教作为靠山,这才是迫使昊天让步的最大成因。
但这并不意味着昊天就会轻易接受杨戬,如果让杨戬继续在天庭游荡,难免就会碍了那位陛下的眼,倒不如赶紧离开。
“弟子明白了。”杨戬虽然没有想到那其中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不过他本身就不想留在天庭,此时听了南极的劝说,杨戬也不再坚持非得去亲自谢恩,转而便是在二人的指点下,分别向着那几位大帝道场所在的位置遥遥行礼。
如此礼过三匝之后,杨戬方才拜别了太乙与南极。
“天庭位于九重天上,你虽会驾云之术,但以伱目前的修为,回到玉泉山少不得要一番奔波劳碌,罢了,吾便助你一臂之力吧!”
太乙看着杨戬飘飘忽忽的样子,摇了摇头,转而伸手一指,一道九色神光落下,却是化成了一尊磨盘大小的莲花,随后便将杨戬托于其上。
“弟子心中有一事,敢问太乙师叔……”就在离开之际,杨戬突然转头看向太乙,却是目光闪烁,明显是有话却不敢直说。
对于杨戬的疑问,太乙心知肚明,“你是想问关于你母亲云华长公主之事?”
“正是,还请师叔赐教!”杨戬神情激动地点了点头,“我娘被罚下天庭,不知未来会如何?还有爹和大哥、小妹她们……”
“你娘原本是天庭长公主,如今仙骨被废除,法力完全消散,经此一事过后,她便不再是天庭神仙,天界自然不会为难她,至于杨天佑以及你的兄妹,他们并未踏入修行,回返下界之后便是寻常人族。”
太乙知道杨戬想听的不仅仅是这个答案,于是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说道:“至于你娘与你爹之后的未来,她们既然命中有情,化为凡人之后,自然可顺遂相伴一世。”
杨戬一听到这话,立即喜上眉梢,不过转而却又面露犹疑之色,“那一世过后……”
爹娘能够在一起幸福相伴,那自然是他最想看到的结果。
可是相伴一世这个词让杨戬听着,总觉得心中不得劲。
毕竟他修炼有成,早已是长生不老之仙体,不想让自己的父母经受生离死别之苦也属人之常情。
费了这么大的努力,终于促成了父母相会。
杨戬自然不希望看到他们仅仅只能在一起片刻。
“痴儿啊,先前才让你放下,结果心中又生贪得了?”
南极摇了摇头,而后却是威严地道:“你可知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云华长公主欲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为此不惜自毁仙骨、自断仙根也要下落凡尘,与杨天佑相守一世。种因得果,这本就是她自己寻的道路,她已安然领受,亦属求仁得仁,你若为此生出妄念,必将再惹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