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大门之前,李绚对着站在一侧的右领军卫大将军李谨行,肃然的拱手道:“此番就拜托燕国公了。”
李谨行拱手回礼:“王爷不必客气,一切都是下官的份内之事。”
说完,李谨行看向李显,拱手道:“殿下,如此,臣就先回去安排诸事了。”
“燕国公请!”李显赶紧拱手行礼。
李谨行看着李绚微一点头,然后翻身上马,带着几名手下亲兵,快速朝右领军卫衙门而去。
李显目送李谨行离开,同时低声说道:“以右领军卫大将军李谨行为一路,出洮河,沿黄河而上,至青海湖南,以右领军卫中郎将黑齿常之为一路,南出河州,上高原,然后绕远路,抵达青海湖南……”
说着,李显抬头看向李绚,苦笑着说道:“王叔,我们二人,真成闲置了。”
李绚微微摇头,说道:“燕国公这一路,应该是攻击侧点,至于黑齿常之那一路,最为遥远,而且需翻山越岭,条件恶劣,故而应该是模糊视线,主力还在兰州和鄯州一线;
出鄯州,兵分两路,一路绕青海湖北,一路绕青海湖南,最后在青海湖西汇合;尤其是青海湖南一侧,地形狭长,最是杀伐之地,故而由此看来,兵部裴尚书和燕国公才是作战主力。”
“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李显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还从来没有做过一路的行军元帅,哪怕只是坐镇后军,用来吸引他人注意的,也从来没有这种经验。
“首先,建行军元帅府,派人去吏部、礼部,领相关公文,官凭,官印,还有一应仪仗,还有调英王长史检校洮河道行军元帅府长史,府中参军也一应调过来……
记住,不愿意去临洮的,不要强迫,一应女眷,一概不许跟随,身边一应玩物,全部扔下。
你要明白,万一有不该让军士看到的东西泄露,立刻就会动摇军心,后果如何你心中清楚。”
李绚的话说的很重,但李显难得的一字一句全部都听了下来。
听完之后,李显神色凝重的拱手道:“显明白了。”
“一切抓紧,要快,只有三日之间,还过去了半日,杭州卫的那些盔甲,抓紧要出来,兵马战船,能弄尽量多弄一些,还有军粮……记住,到户部要一份核查洮州库曹的公文。”李绚一把抓住了李显的手臂。
今日大朝之前,来遂异样的举动,让李绚心里忍不住的升起了浓浓的警惕。
他们这一路,本来就是引诱吐蕃骑兵队一个诱饵,可如果粮草补给再出了问题,立刻就会大麻烦的。
李显虽然是洮河道行军元帅,但他这个元帅其实就是虚职,真正掌管一切,是右领军卫大将军李谨行,但李谨行可以要求洮州和河州提供粮草,可他也没有权利,在粮草供应不上来之前,去调查各州的府库。
李显倒是有这个权利,但作为亲王,他得避嫌。
到时候真正处理这些的,又都落到了李绚的身上,但他也能要求洮州和河州配合,没法做其他的。
因为他也没有调动罢免除军方以外,任何地方官员的权利,稍有行差踏错,立刻就会遭到御史弹劾。
所以李绚提前要求李显要户部的一份公文。
有了这份公文,他们核查就有了名义,只要能调查清楚情况,那么剩下的事情,李绚便有办法完全掌控。
名正言顺,才好办事。
“三郎明白了。”
李绚突然的要求,让李显也警觉了起来。
洮州虽然在河州后方,但每年也有少数的吐蕃骑兵渗透袭扰。
现在大战,如果前行溃败,难免会有更多的吐蕃骑兵杀入,到时候洮州的局面就危险了。
要知道,洮州,在前隋,南北朝和汉朝,都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狄道。
陇西狄道。
李绚,李显,甚至皇帝李治,他们的祖籍都是陇西狄道,虽说后来诸多李姓宗室子弟都葬于外地,但亦有不少祖先葬于洮州。
大唐,陇西李氏的祖坟就在洮州。
那里可不能出事。
“殿下需心中明白,殿下以洮河道行军元帅,下辖右领军卫大将军李谨行,右领军卫中郎将黑齿常之为一部出战之军,另外,还有臣和右卫中郎将独孤善,作为一部守卫后援之军,至于洮州和河州地方,等我等到了再说。”
李绚三言两语之间,就将李显如今的处境说的明明白白。
李显的心也彻底的放了下来:“如此,王叔,显先告辞!”
“臣也先去鸿胪寺和右卫安排,诸事繁杂,殿下小心。”李绚朝李显拱手,然后目送他离开,才前往右卫。
杭州卫的人员、兵将全部都要转归右卫,甚至李绚手下李竹,李墨,还有余泽等人,也同样要用右卫的名义调往临洮,还有随行的千牛卫、金吾卫全部都要安排妥当,事情很多。
五路大军。
李显好在在李绚的提醒下,迅速的支立了起来,丝毫没有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慌乱。
……
天色将黑,李绚骑在马上,脑海中思索着手下这五千兵到了临洮之后,应该如何安排处置。
洮河道行军之事由右领军卫大将军李谨行负责,出战之兵,也都是右领军卫的精锐士卒,这些是李绚管不到的。
他需要用这五千步守住临洮,守住李显,吐蕃的三千精锐骑兵可不好对付。
青藏高原地势高拔,山势起伏,吐蕃马早就习惯了那样的地形,洮州和河州的地形并不能对他们造成多少阻碍,尤其他们还是骑兵,行军速度快点惊人。
尤其李绚手上虽然有五千兵,但这里面只有两千是右卫老卒,三千是杭州新卒,这对任何有野心的将领来讲,都是一块好吃的美味蛋糕。
李绚脑海中回想着临洮的地形,心中逐渐的有了想法。
就在这儿时候,一辆马车突兀的停在了李绚的身前,李绚微微一愣,立刻就认出了这是自家岳翁刘仁轨的坐驾。
李绚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马上车。
坐进车里,刘仁轨已经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耳边听到李绚进来的声音,他也不睁眼,只是疲惫的说道:“兵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同时调任西线,虽然西边的事情不用操心,但大唐并不仅仅只有西线,还有中原,东南,幽并,山东和两淮,两湖和云贵,他们两个一走,这些事就都会堆到尚书省。”
“让尚书左丞和尚书右丞署理就是,更何况,还有四位侍郎。”李绚说完,然后从袖子里抽出一缕香点燃,刘仁轨立刻就舒服了许多。
“这东西,你明天往府里送上一些。”刘仁轨片刻之后,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李绚赶紧摆手:“岳翁,此事只能短用,不适合常用,长久容易依赖,对身体有害。”
刘仁轨皱了皱眉头,说道:“五石散?”
“怎么可能是五石散,最多不过二石散而已。”李绚轻叹一声,说道:“以雄黄和钟乳石研磨成粉,然后炼制进入熏香当中,便可使用,不过这东西,也有一个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刘仁轨忍不住好奇的问了起来,李绚笑笑,说道:“那就是每日夜间,会比往常,还要更加易睡半个时辰,也比往常要更加晚起半个时辰。”
“看来老夫是用不上这东西了。”刘仁轨忍不住脸上苦笑,他每日都要前往宫中参加常朝,都有规定时间。
“所以,岳翁用之后,就让家人第二天去宫中告假半个时辰,如此对身体有益。”李绚轻叹一声,刘仁轨如今已经七十有五,他每多活一天,都是对李绚极大的帮助。
刘仁轨点点头,说道:“我知道该怎么用了,轻重缓急我还是能掂量出来的。”
说到这里,刘仁轨肃然的看向李绚,沉声说道:“临洮那边,你已经派人过去了吧?”
李绚有些苦笑的点点头,以他的为人,只要对他有些了解的人,就都知道,李绚做事,向来是人还未至,先手已至。
“李墨在上个月下旬,就已经去了临洮,监控临洮城内的一切动静。”李绚淡淡的一句话,对面的刘仁轨已经忍不住点头,紧跟着问道:“有何异常?”
“并不太大异常,只是或许大战在即,附近各州的粮价有些上涨。”李绚眉头微皱,然后说道:“原本以为是正常上涨,如今看来,是有人在刻意抬价。”
“也未必是刻意抬价,或许是因为他们知晓,府库当中的粮食已经只剩一半。”刘仁轨的忍不住的轻叹一声。
李绚心里顿时一惊,赶紧问道:“一半?难道是之前贾辉?”
“不是他,他的触角还伸不到洮州,只是陛下伐吐蕃之心,中枢人人皆知,但是在临洮,却少有人知这一次会从洮河道出军,他们只是惯常的在倒卖粮食而已,但是没想到大军开战,转运粮草的重任立刻就落到了他们身上。”
刘仁轨轻笑一声,说道:“转运粮草,不仅要从他州调入,甚至洮州和附近诸州也都要调集大半,但他们如今的粮草完全不够……”
“那就只有杀人了。”李绚抬头看向刘仁轨,轻声说道:“岳翁,耽误了军粮转运,一旦影响前线战事,轻则罢官为民,重则直接斩首。”
哪怕是是有人倒卖粮草,但毫无疑问,不管发生了什么,粮草依旧在洮州,杀了人,粮草就能回来。
“陛下不会赋予你先斩后奏之权的,临洮不是婺州,大军之下,尤其谨慎。”刘仁轨赶紧摆手,光是洮河道就聚集了大唐上万的军卒,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
“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人,不还在那边嘛。”刘仁轨直接将主意打到了陆元方和狄仁杰的身上。
李绚眼睛一亮:“孙婿明白了。”
“还有一事。”刘仁轨盯着李绚,轻声问道:“吐蕃国主的身体,究竟如何了?”
(本章完)